许淳也用力点头,给自己打气。为了不让孙策抓住把柄,他这次特意由陈败等人出手,而不是让与许家有关的人出手。陈败等人有造反的历史,后来又做了黄巾,见不得光,知道的人并不多。又和孙坚有生死之仇,偷袭孙策名正言顺,无需他人唆使。就算孙策怀疑他们,也找不到证据。
这时,孙策穿过义从们的队伍,来到门前。许淳连忙提起衣摆,快步上前,抓住孙策的马缰,满脸堆笑。“将军别来无恙?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淳率全家恭贺将军多时了。”
孙策翻身下马,拱手施礼。“许公太客气了,小子如何承受得起。”
许淳一边谦虚,一边示意几个儿子上前拜见。孙策上次来没看到许旻,这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许旻心中不安,笑容便有些勉强。许淳见状,连忙上前插话,将孙策引入大门。孙策摆摆手,示意许淳不要着急。许淳不解,却见孙策转身招了招手,数十辆牛车被引了过来,每辆车上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、蒲包,大车吱吱作响,拉车的牛看起来都有些吃力。
许淳不解。“将军,这是……”
“上次承蒙许公盛情款待,今天又来打扰,实在过意不去。来而不往非礼也,略备薄礼,还请许公不要嫌菲。还有一些是准备转让给许公的货物,也不算多,大概两三千万吧。许公,你这么大的家业,两三千万应该没问题吧?”
许淳暗自叫苦。王珍说了,孙策的货物总价在五千万左右,要转给他两三千万,再送他一些,这可就去了一大半了,还能留多少给陈败烧啊?这损失太小了,孙策会不会不在意,干脆就算了?可孙策已经把货带来了,他也不能让孙策再拉回去,要不然孙策一生气,掉头就走,今天的准备可就泡汤了。
“老朽尽力而为,尽力而为。”许淳叫过长子许景,让他去接收货物。
“多谢许公。”
孙策与许淳并肩向院内走去。庞统、向朗等人随他进门,典韦等人却原地不动,不管许旻如何招呼,他们理都不理。许淳听了,停住脚步,看向孙策。
孙策笑着摆摆手。“许公不必在意,这些都是粗人,就知道打打杀杀,连字都不认识,哪会猜什么灯谜啊。他们进来只会坏了气氛,吓着其他客人。就让他们守在外面吧,我们也好放心赏灯。”
“可是这些勇士站在门口,哪里还敢有人来?”许淳故作爽朗,开了个玩笑。“将军不会是怕猜谜的对手太多,担心不敌吧?”
孙策哈哈一笑。“你放心,待会儿会有懂灯谜的人来助兴,而且是高手。许公,我可事先提醒你,那可是四世三公的杨家子弟,聪明绝顶,你家灯谜够不够猜,我心里可是很好奇的。”
许淳虽然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吴郡,但他父亲许戫为官多年,对弘农杨家并不陌生。得知有杨家子弟随孙策来,倒是松了一口气。这人如果留在船上,被陈败等人误伤了,可是个大麻烦。他再三请孙策让典韦等人入院,不要站在门口,以免惊吓了其他人。孙策从善如流,下令义从步骑进门,典韦、许褚各负责一边,将主院团团围住,连许家的部曲都被隔离了。阎行则率义从骑在门前巡逻,保持警戒。
看到孙策接管了自家院子,许淳倒也不紧张,反倒暗自鄙视。他邀请孙策做客,孙策没有理由对他不利,这只能是孙策做恶太多,心里虚,怕有人对他不利,这才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么多人。带的人多好啊,这儿人越多,留守的人越少,陈败他们才容易下手,也更容易逃命。
许淳陪着孙策来到正堂,一起坐下说话。时间不长,王珍也赶来了。经过正门的时候,他看到一车车的货物拉进了许家,以为许淳和孙策谈妥了。许淳哭笑不得,把情况告诉王珍。王珍也有些懵,不知所措。他刚想退出来,被孙策一把拽住。
“王郡丞要去哪儿?”
“我去看看货。”
“那有什么好看的,让他们处理就行了,我有事要向你请教。”孙策不由分说,将王珍按在座位上。“许府君去了几日了,什么时候能回来?我想走之前拜会一下他,你看方便吗?还有啊,新任扬州刺史会到吴县来吗,如果来的话,我顺便也拜见一下他,看看他是何方贤达。”
听说孙策要见许贡和刘繇,王珍也顾不上其他的事了,连忙和孙策解释。孙策倒也通情达理,得知许贡还没回来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便没有再追问。王珍还惦记着货物的事,抽了个空,问道:“将军,你手上还有多少货物?”
“还有四千多万吧。怎么,王郡丞又找到买家了?”
王珍又惊又喜。“怎么会有这么多?”
孙策笑笑。“之前和你说的只是我手头的货,没有算已经赏赐给将士的。年前不是在丹阳打了一仗么,军功总是要赏的,七七八八也有两三千万。本来打算带到会稽让他们自己去卖,如果有买家收购,我当然愿意换成现钱了。换成粮食也行,几千人马,每天的粮食消耗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啊。”
看着为钱粮犯愁的孙策,王珍和许淳相视而笑,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。
“将军放心,给我两天时间,一定找到买家,为将军解忧。”
孙策也笑了,拍拍王珍的手肘。“那我就多谢王郡丞了。”
第748章 自作聪明
曲阿。
刘繇登上神亭岭,一眼就看到了草亭中的许贡和许靖。他转身给太史慈使了个眼色,太史慈会意,停住脚步,站在坡上,警惕地目光打量着四周。刘繇快步走到亭中,老远就拱手和许贡、许靖见礼。
“二位怎么有这样的雅兴,不在城里赏灯,跑到这儿来赏月?”
许贡伸手托着刘繇的手臂,故作亲密。“使君,有个好消息告诉你。”
刘繇很惊讶。“愿闻其详。”
许贡却不说,冲着许靖直挤眼睛。许靖抚着胡须,笑了两声,把情况说了一遍。许贡前些天派往阳羡的人赶回来了,带来一个消息:吴郡郡丞王珍与阳羡第一世家许淳联手,准备联络山贼袭击孙策的船队,诱孙策进山。他们之前的计划可以提前实现了,只要孙策进了山,没有几个月别想成功,损失肯定不会小。不仅暂时无法威胁吴郡,刘繇攻击丹阳的计划也会顺利很多。
许贡哈哈大笑,眉飞色舞。“使君,这阳羡许氏和我们汝南平舆许氏很近的。许淳虽然没有出仕,但他一片拳拳之心可嘉。”
刘繇心里一沉,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许贡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,以为区区几千山贼就能把孙策打发了。铜官山再险,能险过牛渚矶吗?山贼再强,能强过周昂麾下的近万丹阳兵吗?他们这是什么脑子,怎么会觉得这件事能成功?
刘繇强忍心中鄙夷,附和了几句,随即问起了铜官山的地形和山贼的情况。许贡正在兴头上,也没多想,一五一十的介绍起来。
铜官山只是阳羡到故鄣之间诸山中的一座,位于丹阳和吴郡的交界处,可以算是界山。铜官山虽不甚高,但树木茂盛,行走不便,还有很多洞穴,深不知几许,曲径通幽,几千人往山里一躲,别说孙策只有几千人,就算他有几万人也未必能把人找出来。
铜官山就在阳羡县城西南,离县城只有十来里。再往南还有伏虎山,向西有石门,情况和铜官山差不多,也都有山贼占据,或数千人,或百余人,或占山立寨,或据洞为窟,大大小小七八伙,加起来两万多人。虽然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,列阵而战未必是孙策对手,但他们常年隐匿山中,熟悉地形,又善于逃命,孙策别想一下子击败他们。
刘繇听了,稍微宽心了一些,随即又问道:“那铜官山里的山贼都是些什么来路?”
许贡收起笑容,假咳了两声。“大部分是蛮夷,还有一些逃赋的刁民、潜逃的罪人之类。”
刘繇心中有数,那些山贼肯定和阳羡世家有关系,阳羡许家也有份,许贡知道他们的底细,还和他们有来往,要不然不会为他们打掩护。不过他也没打算追究这些事,他太清楚这些事了。
“虽是蛮夷、罪人,只要有功于国家,当赦免的要赦免,当嘉奖的要嘉奖,若有才识,也可以授以官职,诱其弃恶从善,为国家效力。府君,既然你与阳羡许家有联系,就请你给他们传话吧。”
许贡正中下怀。他这么着急的告诉刘繇这个好消息,不就是等这句话嘛。刘繇正是用人之计,他要钱没钱,要人没人,有的只是官职和名义。那些山贼没见过什么世面,随便授个什么官都很开心,感激涕零。
趁着这个机会,刘繇提出了就近招募人马,准备攻击丹阳的事。许贡兴致正高,满口答应,同意刘繇先在曲阿、丹徒征发一部分人,再筹措一些钱款,供刘繇募兵。丹阳不缺兵源,只要有钱就能招募到足够的兵力。许贡带了一些钱来,刘繇又联系了广陵太守赵昱,筹了一笔钱,很快就能到。
说完事,许贡又拉着刘繇说了一阵闲话,兴尽而散,和许靖一起走了。
刘繇一个人站在亭中,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一声长叹。太史慈走了过来,静静地站在刘繇身边。刘繇让他坐下,把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了一遍,太史慈很担心。
“使君,如果孙策借着剿灭山贼的名义赖在吴郡不走,这可怎么办?他有水师战船,可以控制太湖,随时攻击吴县。如此一来,许太守难以脱身,使君就只能孤军奋战了。”